凜冬散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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凜冬散盡
第五十六章
翌日, 是冬日裏難得的晴天。
暖陽透過薄薄的眼皮，晃得人從夢中轉醒，祝驚初睜開眼時, 下意識擡手擋了擋明亮的光線。
沒想到，意外摸到了一手濕潤。
她想起夢境的結尾，破碎而淩亂的畫面幻燈片般劃過腦海，最後定格在她無聲痛哭的一幕。
原來夢裏的眼淚是真的。
不知是因為宿醉一宿，還是夜裏那個冗長的夢太過耗費精力, 祝驚初直挺挺地躺在床上，緩了好半天，還是沒能徹底抽離出來。
夢境和現實交替出現, 她忽然記起什麽, 擡起手, 怔怔地摸了摸嘴唇。
那股輾轉在她唇齒間, 似要將她拆吞入腹的力道清晰地殘留在記憶裏。
但她始終不敢相信，七年間只在她夢裏見過的人，竟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她眼前。
這件事比夢境本身, 更令她覺得不真實。
失神間，臥室門被人一把推開，陸蔓端著檸檬蜂蜜水走到床前，一看，莫名道：“你摸嘴幹啥, 上火了？”
祝驚初這才反應過來，倏地把手放下去，信口胡謅：“沒, 就是有點兒幹，我摸摸看是不是起皮了。”
“那正好, 把這個喝了。”陸蔓把檸檬水遞給她，又繞過她床尾，將窗戶推開一小半，新鮮的空氣瞬間摻雜著冷風湧進臥室。
“喝酒傷身，以後工作應酬不要那麽拼，再說了，你一個女孩子，在外面喝多了多危險啊。”她碎碎念著，忽然頓了頓，轉身看向她：“小初，咱們已經熬過那段苦日子了，媽媽希望你別再把自己逼得那麽累。”
“哎呀，媽，”祝驚初打斷她，揉了揉太陽穴：“我對這份工作很滿意，沒你想得那麽累，而且能讓你和爸過得更好，就夠我開心的了。”
再者說，這酒也不是為了應酬被人硬灌的。只是這句她沒說，省得陸蔓刨根問底。
祝驚初胡亂抓了抓頭發，想到自己喝悶酒的原因，就又陷入了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裏。
還隱約有些煩躁，雖然她一時也很難說清，自己究竟在煩什麽。
祝驚初捧著溫熱的蜂蜜水，一連喝了幾口，正胡思亂想著，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開始嗡嗡作響。
她傾過身，伸長手臂去夠手機，陸蔓見狀，嘆了口氣主動過去幫忙拿起手機，順勢低頭看了眼屏幕。
果然，又是她同事，陸蔓把手機遞給她時，不禁埋怨道：“不都放假了嗎，也不讓人好好過個年……”
“媽！”祝驚初接過手機，無奈地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陸蔓這才沒再念叨，收走她穿過的衣服，問她還有沒有要洗的東西。
祝驚初搖了搖頭，在陸蔓抱著衣服走出去的同時，劃過了接聽鍵。
//
那頭，同事煌煌的聲音急吼吼響起：“初姐，你看到群裏消息了嗎？”
祝驚初如實回道：“還沒，怎麽了？”
雖說他們這行忙起來就腳不沾地，拍攝到深夜也是常事，但像年節這種法定節假日，如果不是天大的事，一般不會讓他們處理工作上的事。
煌煌一副生無可戀的語氣：“就昨天年會，舒舒不是拍了條vlog發小號了嗎，結果客戶看到了，非說我們上條廣告室內場景沒選好，看起來很low，指名要在柏悅酒店重拍那部分鏡頭。”
祝驚初皺了皺眉，饒是這兩年被t千奇百怪的客戶把性子磨平了很多，也沒忍住來了氣：“對方不是說送給大老板看過沒問題了嗎？”
“前兩天是這麽說的，”煌煌也很無辜：“要不怎麽說是甲方爸爸呢，隨時隨地，在線抽風。”
很幽默，但祝驚初笑不出來。
問題的關鍵在於，這條廣告原定於初五發布，現下各行各業都放假了，上哪兒給他重拍去？
退一萬步，就算攝像和藝人都願意回來加班，可這段時間本就是舉行各種宴會的高峰期，酒店的宴會廳是她想租就能租到的嗎？
更何況，那是柏悅啊柏悅！對方知道租他們的宴會廳成本得拔高多少嗎？
豈料，煌煌默了默，說：“客戶願意報銷場地租借這部分費用。”
“……”祝驚初沒轍了，放棄掙紮，商量道：“那你問問他們，這條廣告延期發布——”
“行不行”三個字還沒說出口，煌煌就把她的話徹底堵死：“我接到消息時就提了這個想法，客戶說不行，春假期間流量好，他們就要按原定日期發布。”
冷靜，手機摔了還得自己花錢買新的。
祝驚初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，才勉強平息下火氣，最後她說：“我再想想辦法吧，跟客戶說，這件事我們只能盡力。”
說完就掛了電話。
通話剛結束，新的微信消息就彈出了通知欄。
這是他們除了工作群以外的私人群，沒有團隊以外的人在，因此說話也就很隨性。
【小小舒】：加班就算了，非得挑這個時候，大過年的，我跟他們拼了！
【攝像文宇】：支持，我自願眾籌找人暗鯊甲方
【小小舒】：嘆氣.jpg
【小小舒】：這麽看來，我求的符是屁用沒有
【小倩】：舒舒姐，也不能這麽說，說不定這是為了在轉運之前耗盡你的壞運氣
【小倩】：昨天你剛替我求完符，酒店那邊就免了我的賠償，我覺得大師還是有點東西的
【小小舒】：@祝驚初，初初你是不是還沒醒，快起來，和我一起罵這個狗東西
祝驚初盯著小倩那條消息看了半晌，終於確定，昨天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。
所以，她真的在酒店遇到了江渙，不是夢。
她動了動手指，剛想回點兒什麽，就見小倩又彈出一條新消息。
【小倩】：不對，我收回剛才的話，那也不全是大師的功勞
【小倩】:說起來，我想到主意了！初初姐，昨晚酒店那人說話不是挺管用的嗎，你和他很熟吧，能不能找他賣個人情，借下場地？
小倩說這話就是字面意思，那麽昂貴的工藝品說免賠就免賠了，租借場地還不就是那人一句話的事？
她沒有深想，群裏其他人看見這條消息，卻一致沈默了下來。
明眼人都能看出祝驚初和那人關系匪淺，但這層關系是好是壞還不好說。
看祝驚初和那人見一面，回來就喝成那樣兒，他們覺得兩人因愛生恨的可能性更大。
那讓祝驚初去找他要這個人情，也太強人所難了。
屏幕這端。
祝驚初指尖懸停在虛擬鍵盤上方，良久，慢吞吞打出一句：“也沒那麽熟。”
昨天那種場合下，覺得他那句“不認識”真的很傷人。
今天清醒過來，回想起來，還是覺得傷人。
他既然那麽討厭她，連承認和她有舊交都不肯，她又何必眼巴巴湊上去討人嫌？
//
祝驚初否決了找江渙幫忙的提議，但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心理，撥通了柏悅的咨詢電話。
“實在抱歉，我們的宴會廳很早就訂滿了，現在預訂的話，需要等到兩個月後了。”工作人員甜美而公式化地回答。
“那臨時租借呢？”祝驚初不死心地追問，“半天任意時段都行，最多只需要兩個小時就好。”
可惜，得到的仍是“抱歉”二字。
祝驚初無聲嘆了口氣，禮貌道過謝後便掛了電話。
看來柏悅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訂到了。
祝驚初拿手機一下下敲著下巴，忽然福至心靈，給商務發了條微信。
】：煌煌，客戶是不是只要場地布置和vlog差不多就行？
【煌煌】：應該是的吧
】：行，我知道了
不是要逼格嗎，不就是花藝和燈光堆砌的會場嗎，她訂不到柏悅，還不能仿一個場地嗎？
打定主意，祝驚初摁亮屏幕，點開聯系人列表往下劃了劃，最終停在備註為“媛媛”的名字上。
離開寧市這些年，石欣媛是她為數不多留有聯系的舊識。
巧的是，石欣媛大學念的正是酒店管理專業，畢業出來在一家老牌酒店熬了快兩年後，跳槽到另一家新興奢華酒店，憑借先前攢下的經驗和能力，做到了小管理的位置。
如果沒記錯的話，她前不久還吐槽過輪崗制，說在宴會部每天比狗還累。
“初初，”電話接通，石欣媛聽起來有些驚喜，“怎麽突然想到給我打電話了？”
兩人工作都忙，平時別說聚到一塊兒，聊天都很少能實時在線回覆。
祝驚初不想她為難，先試探問了下，他們的宴會廳在使用前能否臨時租借一到兩小時。
“按理說這種情況很少，”石欣媛咬了咬唇，就在祝驚初以為無望時，話頭一轉，“但如果你需要的話，我可以和經理溝通，問題應該不大。”
石欣媛所在的酒店宴會廳在春假期間同樣被訂滿了，但如果能在早上九點之前使用完畢，也不會造成什麽影響。
有希望。祝驚初松了口氣，剛想說好，忽然聽到一道略顯耳熟的男聲：“小豬豬，好啊你，消失這麽些年厚此薄彼，只知道聯系圓圓是吧？”
祝驚初一楞。
因為太久沒聽人提起過，“小豬豬”這個久違的稱呼，顯得陌生又熟悉。
劉書源還想說什麽，似乎被捂住了嘴巴，電話那頭發出“嗚嗚”的聲響。
祝驚初頓了兩秒，下意識看了眼時間，還不到九點，也就是說——
“媛媛，你談戀愛了，和劉書源？”
大概是她話裏的詫異太過明顯，劉書源躲開石欣媛捂嘴的手，挑釁道：“和我怎麽了？哥哥我英氣逼人，魅力不減當年——”
緊接著一陣窸窣聲，像是床板不堪重負發出來的，過了會兒，石欣媛羞惱地說了句“閉嘴”，聲音霎時清晰了起來。
聽著應該是把手機搶了回去。
“別掛啊，讓小豬豬出來吃個飯聚一聚，這都多少年沒見了……”
掛電話之前，她聽到劉書源這樣說。
//
石欣媛辦事效率很高，沒多久就給了回覆，說妥了。
她在榕城工作，好在兩地交通便利，又相隔不遠，坐高鐵過去來回也就三個小時的路程。
隨後把幾個廳的裝修風格發了過來。
因為宴會廳當天要用做婚禮會場，場地布置這一塊兒祝驚初沒法幹預，她想了想，挑了個風格最接近公司年會場的，就通知了攝像和舒舒，讓他們提前一天過去。
她自己則提前了兩天——因為再次通電話時，劉書源還在那邊鬼哭狼嚎念叨著“聚一聚”的事兒。
他既然和石欣媛在一起了，以後也難免會碰面。這樣想著，祝驚初訂好票，主動同兩人約了飯。
“小豬豬，不介意我叫上同城的老朋友吧？”劉書源問。
祝驚初心想，江渙都見過了，老朋友她就更沒躲的必要了，更何況，和他同城的總不會是江渙。
對她來說，只要不是江渙，見誰都一樣。
於是她應聲說了好。
但她要是提前知道，劉書源嘴裏的“同城”，指的是和她同城，那她死也不會去。
因為和她同城的，除了江渙，恰恰沒有別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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暖陽透過薄薄的眼皮，晃得人從夢中轉醒，祝驚初睜開眼時, 下意識擡手擋了擋明亮的光線。
沒想到，意外摸到了一手濕潤。
她想起夢境的結尾，破碎而淩亂的畫面幻燈片般劃過腦海，最後定格在她無聲痛哭的一幕。
原來夢裏的眼淚是真的。
不知是因為宿醉一宿，還是夜裏那個冗長的夢太過耗費精力, 祝驚初直挺挺地躺在床上，緩了好半天，還是沒能徹底抽離出來。
夢境和現實交替出現, 她忽然記起什麽, 擡起手, 怔怔地摸了摸嘴唇。
那股輾轉在她唇齒間, 似要將她拆吞入腹的力道清晰地殘留在記憶裏。
但她始終不敢相信，七年間只在她夢裏見過的人，竟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她眼前。
這件事比夢境本身, 更令她覺得不真實。
失神間，臥室門被人一把推開，陸蔓端著檸檬蜂蜜水走到床前，一看，莫名道：“你摸嘴幹啥, 上火了？”
祝驚初這才反應過來，倏地把手放下去，信口胡謅：“沒, 就是有點兒幹，我摸摸看是不是起皮了。”
“那正好, 把這個喝了。”陸蔓把檸檬水遞給她，又繞過她床尾，將窗戶推開一小半，新鮮的空氣瞬間摻雜著冷風湧進臥室。
“喝酒傷身，以後工作應酬不要那麽拼，再說了，你一個女孩子，在外面喝多了多危險啊。”她碎碎念著，忽然頓了頓，轉身看向她：“小初，咱們已經熬過那段苦日子了，媽媽希望你別再把自己逼得那麽累。”
“哎呀，媽，”祝驚初打斷她，揉了揉太陽穴：“我對這份工作很滿意，沒你想得那麽累，而且能讓你和爸過得更好，就夠我開心的了。”
再者說，這酒也不是為了應酬被人硬灌的。只是這句她沒說，省得陸蔓刨根問底。
祝驚初胡亂抓了抓頭發，想到自己喝悶酒的原因，就又陷入了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裏。
還隱約有些煩躁，雖然她一時也很難說清，自己究竟在煩什麽。
祝驚初捧著溫熱的蜂蜜水，一連喝了幾口，正胡思亂想著，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開始嗡嗡作響。
她傾過身，伸長手臂去夠手機，陸蔓見狀，嘆了口氣主動過去幫忙拿起手機，順勢低頭看了眼屏幕。
果然，又是她同事，陸蔓把手機遞給她時，不禁埋怨道：“不都放假了嗎，也不讓人好好過個年……”
“媽！”祝驚初接過手機，無奈地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陸蔓這才沒再念叨，收走她穿過的衣服，問她還有沒有要洗的東西。
祝驚初搖了搖頭，在陸蔓抱著衣服走出去的同時，劃過了接聽鍵。
//
那頭，同事煌煌的聲音急吼吼響起：“初姐，你看到群裏消息了嗎？”
祝驚初如實回道：“還沒，怎麽了？”
雖說他們這行忙起來就腳不沾地，拍攝到深夜也是常事，但像年節這種法定節假日，如果不是天大的事，一般不會讓他們處理工作上的事。
煌煌一副生無可戀的語氣：“就昨天年會，舒舒不是拍了條vlog發小號了嗎，結果客戶看到了，非說我們上條廣告室內場景沒選好，看起來很low，指名要在柏悅酒店重拍那部分鏡頭。”
祝驚初皺了皺眉，饒是這兩年被t千奇百怪的客戶把性子磨平了很多，也沒忍住來了氣：“對方不是說送給大老板看過沒問題了嗎？”
“前兩天是這麽說的，”煌煌也很無辜：“要不怎麽說是甲方爸爸呢，隨時隨地，在線抽風。”
很幽默，但祝驚初笑不出來。
問題的關鍵在於，這條廣告原定於初五發布，現下各行各業都放假了，上哪兒給他重拍去？
退一萬步，就算攝像和藝人都願意回來加班，可這段時間本就是舉行各種宴會的高峰期，酒店的宴會廳是她想租就能租到的嗎？
更何況，那是柏悅啊柏悅！對方知道租他們的宴會廳成本得拔高多少嗎？
豈料，煌煌默了默，說：“客戶願意報銷場地租借這部分費用。”
“……”祝驚初沒轍了，放棄掙紮，商量道：“那你問問他們，這條廣告延期發布——”
“行不行”三個字還沒說出口，煌煌就把她的話徹底堵死：“我接到消息時就提了這個想法，客戶說不行，春假期間流量好，他們就要按原定日期發布。”
冷靜，手機摔了還得自己花錢買新的。
祝驚初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，才勉強平息下火氣，最後她說：“我再想想辦法吧，跟客戶說，這件事我們只能盡力。”
說完就掛了電話。
通話剛結束，新的微信消息就彈出了通知欄。
這是他們除了工作群以外的私人群，沒有團隊以外的人在，因此說話也就很隨性。
【小小舒】：加班就算了，非得挑這個時候，大過年的，我跟他們拼了！
【攝像文宇】：支持，我自願眾籌找人暗鯊甲方
【小小舒】：嘆氣.jpg
【小小舒】：這麽看來，我求的符是屁用沒有
【小倩】：舒舒姐，也不能這麽說，說不定這是為了在轉運之前耗盡你的壞運氣
【小倩】：昨天你剛替我求完符，酒店那邊就免了我的賠償，我覺得大師還是有點東西的
【小小舒】：@祝驚初，初初你是不是還沒醒，快起來，和我一起罵這個狗東西
祝驚初盯著小倩那條消息看了半晌，終於確定，昨天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。
所以，她真的在酒店遇到了江渙，不是夢。
她動了動手指，剛想回點兒什麽，就見小倩又彈出一條新消息。
【小倩】：不對，我收回剛才的話，那也不全是大師的功勞
【小倩】:說起來，我想到主意了！初初姐，昨晚酒店那人說話不是挺管用的嗎，你和他很熟吧，能不能找他賣個人情，借下場地？
小倩說這話就是字面意思，那麽昂貴的工藝品說免賠就免賠了，租借場地還不就是那人一句話的事？
她沒有深想，群裏其他人看見這條消息，卻一致沈默了下來。
明眼人都能看出祝驚初和那人關系匪淺，但這層關系是好是壞還不好說。
看祝驚初和那人見一面，回來就喝成那樣兒，他們覺得兩人因愛生恨的可能性更大。
那讓祝驚初去找他要這個人情，也太強人所難了。
屏幕這端。
祝驚初指尖懸停在虛擬鍵盤上方，良久，慢吞吞打出一句：“也沒那麽熟。”
昨天那種場合下，覺得他那句“不認識”真的很傷人。
今天清醒過來，回想起來，還是覺得傷人。
他既然那麽討厭她，連承認和她有舊交都不肯，她又何必眼巴巴湊上去討人嫌？
//
祝驚初否決了找江渙幫忙的提議，但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心理，撥通了柏悅的咨詢電話。
“實在抱歉，我們的宴會廳很早就訂滿了，現在預訂的話，需要等到兩個月後了。”工作人員甜美而公式化地回答。
“那臨時租借呢？”祝驚初不死心地追問，“半天任意時段都行，最多只需要兩個小時就好。”
可惜，得到的仍是“抱歉”二字。
祝驚初無聲嘆了口氣，禮貌道過謝後便掛了電話。
看來柏悅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訂到了。
祝驚初拿手機一下下敲著下巴，忽然福至心靈，給商務發了條微信。
】：煌煌，客戶是不是只要場地布置和vlog差不多就行？
【煌煌】：應該是的吧
】：行，我知道了
不是要逼格嗎，不就是花藝和燈光堆砌的會場嗎，她訂不到柏悅，還不能仿一個場地嗎？
打定主意，祝驚初摁亮屏幕，點開聯系人列表往下劃了劃，最終停在備註為“媛媛”的名字上。
離開寧市這些年，石欣媛是她為數不多留有聯系的舊識。
巧的是，石欣媛大學念的正是酒店管理專業，畢業出來在一家老牌酒店熬了快兩年後，跳槽到另一家新興奢華酒店，憑借先前攢下的經驗和能力，做到了小管理的位置。
如果沒記錯的話，她前不久還吐槽過輪崗制，說在宴會部每天比狗還累。
“初初，”電話接通，石欣媛聽起來有些驚喜，“怎麽突然想到給我打電話了？”
兩人工作都忙，平時別說聚到一塊兒，聊天都很少能實時在線回覆。
祝驚初不想她為難，先試探問了下，他們的宴會廳在使用前能否臨時租借一到兩小時。
“按理說這種情況很少，”石欣媛咬了咬唇，就在祝驚初以為無望時，話頭一轉，“但如果你需要的話，我可以和經理溝通，問題應該不大。”
石欣媛所在的酒店宴會廳在春假期間同樣被訂滿了，但如果能在早上九點之前使用完畢，也不會造成什麽影響。
有希望。祝驚初松了口氣，剛想說好，忽然聽到一道略顯耳熟的男聲：“小豬豬，好啊你，消失這麽些年厚此薄彼，只知道聯系圓圓是吧？”
祝驚初一楞。
因為太久沒聽人提起過，“小豬豬”這個久違的稱呼，顯得陌生又熟悉。
劉書源還想說什麽，似乎被捂住了嘴巴，電話那頭發出“嗚嗚”的聲響。
祝驚初頓了兩秒，下意識看了眼時間，還不到九點，也就是說——
“媛媛，你談戀愛了，和劉書源？”
大概是她話裏的詫異太過明顯，劉書源躲開石欣媛捂嘴的手，挑釁道：“和我怎麽了？哥哥我英氣逼人，魅力不減當年——”
緊接著一陣窸窣聲，像是床板不堪重負發出來的，過了會兒，石欣媛羞惱地說了句“閉嘴”，聲音霎時清晰了起來。
聽著應該是把手機搶了回去。
“別掛啊，讓小豬豬出來吃個飯聚一聚，這都多少年沒見了……”
掛電話之前，她聽到劉書源這樣說。
//
石欣媛辦事效率很高，沒多久就給了回覆，說妥了。
她在榕城工作，好在兩地交通便利，又相隔不遠，坐高鐵過去來回也就三個小時的路程。
隨後把幾個廳的裝修風格發了過來。
因為宴會廳當天要用做婚禮會場，場地布置這一塊兒祝驚初沒法幹預，她想了想，挑了個風格最接近公司年會場的，就通知了攝像和舒舒，讓他們提前一天過去。
她自己則提前了兩天——因為再次通電話時，劉書源還在那邊鬼哭狼嚎念叨著“聚一聚”的事兒。
他既然和石欣媛在一起了，以後也難免會碰面。這樣想著，祝驚初訂好票，主動同兩人約了飯。
“小豬豬，不介意我叫上同城的老朋友吧？”劉書源問。
祝驚初心想，江渙都見過了，老朋友她就更沒躲的必要了，更何況，和他同城的總不會是江渙。
對她來說，只要不是江渙，見誰都一樣。
於是她應聲說了好。
但她要是提前知道，劉書源嘴裏的“同城”，指的是和她同城，那她死也不會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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